秦峰和花老頭自年少時便認識,後來還成了拜把兄弟。也因為如此從小初君鵬就和花龍飛向來交好。於是這次的花家壽宴上,秦峰與初君鵬自然是座上賓,位置就被安排在花兄弟旁邊。
初君鵬的手邊就坐著花龍飛。雖是這樣重要的場合,他不時的湊到初君鵬旁邊咬耳朵,卻說的都是些無關要緊的內容。
「你要是再這樣喋喋不休,我就和蛟躍說你上次在巴蜀古墓發生的事。」
花龍飛悻悻然的閉了嘴。
在壽宴上凡是叫得出名的武林各派都露了臉,在莊裡的別院花老頭還擺了流水席款待鄉親,因此花莊今晚簡直熱鬧非凡。但這麼多與會的人,真心要為花老頭祝壽的只是少數,他們多是衝著血蜈蚣來的。
血蜈蚣犯下了那麼多血案,鬧得江湖腥風血雨,要誰能拿下他,定能振興門派,揚名天下。
「依我看哪,那血蜈蚣今夜是沒膽來了。」
初君鵬聽到席間傳來這麼一個聲音如是說。雖然筵席上吵吵嚷嚷的,但他還是能將每個人說的話辨得一清二楚。他是習武之人,五感自然要比常人要好上數倍。
他不覺得血蜈蚣會因為這宴上人多了點就打退堂鼓。今天雖是高手雲集,但血蜈蚣在下戰書時不可能沒料到這個場面。花老頭本來就在江湖上極有聲望,來參加壽宴的人自然不可少。要他真敢下戰書,定是做足了準備。
思及此,初君鵬的眼神掃過全場。說不準,血蜈蚣早已在這裡佈了陷阱。
然而直至深夜,壽宴都結束了,什麼血蜈蚣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前來祝壽的人多已回到下榻的客棧,僅剩幾個與花老頭熟識的門派就留在花莊過夜。
初君鵬和他師父也在宴會結束後回房休息,可他卻沒敢睡下。他有預感,這夜裡定是血蜈蚣下手之時。
花老頭顯然也沒因為壽宴結束了就掉以輕心。初君鵬在房內也可以感覺到今晚守夜的花家守衛比往常要多。可他光是在房內聽著那些家丁的吐息就明白,這些人絕不會是血蜈蚣的對手。
可他也絲毫不在意。雖然有些雞肋,這人手還是要佈的,要是在血蜈蚣殺來時他們充當砲灰,他也多掙點時間去反應。
於是初軍鵬安心的閉目養神。
約是剛過四更,打更的人才走沒一會,他便聽得別院裡一聲慘叫。依他聽聲辨位,這聲音是從花老頭的書房來的。他暗叫不好,連忙提劍,翻身下床。
初軍鵬一出房門便施展輕功,一躍便落在書院,離書房門口只約兩丈遠。而那裡正站著一個一身紫衣的男人。
男人身上戴著花俏的銀飾,那是苗族特有的飾品,數量多得讓他就是在夜裡也被月光映得熠熠生輝。但他面上覆著一層黑紗,掩住了口鼻,讓初軍鵬無法看清他的面容。
而那雙眸子,那雙直勾勾盯著他看的眸子,讓初軍鵬不由得一個激靈。
他的眼瞳是碧綠的,初軍鵬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睛。這樣清冷的顏色夾雜著一股狠毒,狠狠射向他。
那雙眼睛就如同蛇蠍一般。
可初軍鵬也非泛泛之輩,這樣一個小眼神還嚇不倒他。他飛身向前,逼近那個男人。而於此同時,花龍飛也攜著一票家丁趕來。
眾人在書院內散開,將那人團團圍住。
「血蜈蚣!你作惡多端,殺人無數,今天既然自己送上門來,我花龍飛就要將你就地正法!看招!」
花龍飛手中長槍向著那人一指,拔足狂奔,氣勢如虹,快如閃電。一眨眼的功夫,槍尖便已逼到血蜈蚣眼前,他不得不狼狽的向後退去。
眼見一招落空,花龍飛控著長槍方向的右手一使勁,槍尖在空中畫了一道弧便追著血蜈蚣方向去。
然而這次血蜈蚣卻絲毫不閃躲,一吸,一吐,竟從口中呼出一股綠色的霧氣。
「花兄!這霧有毒!」
花龍飛聞聲連忙向後退了幾尺,一揮衣袂掩住口鼻。初君鵬在一旁見血蜈蚣作勢逃跑,隔空一掌打向血蜈蚣,攔住他去路。而這一掌掌風也將方才的毒霧打散了,花龍飛見狀,再次提槍向前。
而這次卻沒等到花龍飛到他面前,血蜈蚣便已經出招。他右手指尖夾著一枚黃金色竹葉,湊到唇邊,一道悠揚的笛聲便從面紗下傳出。那笛音雖細小,卻傳遍了整個書院,院內的樹都忽地跟著晃動起來。
而霎時間,院內的哀號聲此起彼落。
「蛇!有蛇!」「蜈蚣啊!好大一條蜈蚣!」「我看不清了,快把這些蛾趕走!」
花龍飛也因為腳下的毒蛇而停下了腳步,揮舞手中的長槍在地上一掃,一下將地上的毒蛇挑飛到院外的林子裡。「退下!全部退下!」他朝著身後家丁吼道,自己也一躍跳上院內牆垣。
血蜈蚣這一招打得花家家丁全亂了陣腳,方才才將他包圍得嚴密的圓陣已經被打散,血蜈蚣便趁著這隙,腳下輕功一使,竟一下飛身躍出院外。
眼見血蜈蚣就要逃跑,初君鵬也使了輕功,追在他身後。可這血蜈蚣輕功甚是了得,不過一瞬,初君鵬便已落後兩丈遠,讓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一幫武林高手齊聚在花家,卻還是讓血蜈蚣這廝溜走,這叫武林正派的面子要往哪擺?初君鵬一咬牙,右手捏了劍訣,向身外一揮,低聲喝道:「出鞘!」霎時,林中一道白光如雷電閃過,初君鵬背上的長劍竟應聲飛出,直朝著血蜈蚣的方向刺去。
在林木間飛躍的血蜈蚣聽得劍鋒凌空劈來的聲音,吃驚的向一旁閃躲,然而那劍卻像是活生生的一般,竟跟著拐了彎,緊追著他不放。
「哼。耍這小把戲。」血蜈蚣冷哼一聲,將手伸進衣襟裡,攅出了一支玉笛,鏗鏘兩聲,硬是用玉笛接下了劈來的劍,初君鵬那長劍被擋開後,直挺挺地插進了地裡,不再動彈。
初君鵬的長劍雖是再無動靜,可這一招下來,初君鵬人早已追上了血蜈蚣。他右手依舊捏著劍訣,大喝一聲,空著雙手便朝血蜈蚣劈去。
一側身,血蜈蚣險地躲過了初君鵬的這一擊,暗暗驚呼了一聲。要是給他劈到,那傷可不是三兩日就能養好的。
眼前這人,既是和花家長子關係極好,又會御劍之術,血蜈蚣敢斷言,這人便是初君鵬無錯。血蜈蚣聽過初君鵬的名號,這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初君鵬,凌劍山莊莊主秦峰的得意弟子。凌劍山莊最為人所道的便是那御劍之術,但那招式得要極為深厚的內力才能催動劍飛,只有極少數人能練成。
方才初君鵬手捏劍訣劈向他,要是閃躲不及,現在肯定已經被他無形劍氣所傷。血蜈蚣暗忖,這打鬥要拖得久了,情況定要變得與他不利,必要速戰速決,於是將手中玉笛湊近唇邊,一吐氣,使玉笛發出一聲長嘯。
初君鵬渾身一頓,雙目來回搜索林間,深怕又同方才那般從林子裡竄出毒物。然而林裡沒有半點動靜,他卻是突來的頭痛欲裂,就連站都要站不穩,只得向後退了幾步,倚著樹幹,紮穩了腳步。
「哼,初君鵬,我血蜈蚣今日欲劫花家莊,你膽敢攔阻,我要叫你後悔。」血蜈蚣說道,接著飛身向前,手成爪狀朝著初軍鵬抓去。
可初君鵬這凌劍山莊的得意弟子之名絕非浪得,血蜈蚣這一招半式還沒能奈何得了他。「劍回!」他喝道,下一刻,他那插入土中的長劍拔地而起,從血蜈蚣身後飛來。
血蜈蚣半點沒料想到初君鵬還有這一手,連忙收回攻勢,卻仍是來不及閃躲。初君鵬的長劍幾乎已經貼到血蜈蚣的背脊,他僅以毫髮之差避過劍尖,可沒能躲過那凌厲的劍氣。
那劍氣不偏不倚,自他心俞穴打入體內,血蜈蚣只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喉頭一甜,嘴裡便吐出鮮血。
而初君鵬現下兵器已經回到手中,又已經傷了血蜈蚣,自然是再無所畏懼,揮舞著長劍朝他攻去。然而就在逼近血蜈蚣時,他竟抬起頭來,撩起面上黑紗,朝著他噴了一口血霧。
五毒教一向以精於練蠱及善使毒為人所知,初君鵬深怕這血霧又有什麼劇毒,趕緊停下,並以衣袖掩住口鼻。而果不其然,他隔著衣料嗅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香甜氣味,頭腦也變得有些暈呼呼的,於是他在心裡暗道一聲不好。
所幸,血蜈蚣也負了傷,無意再戰。他於是朝著初君鵬面前的地上扔了一個小瓷瓶,那瓷瓶落地後應聲碎裂,從裡面竄出了一陣煙霧和百來隻蟻蟲。煙霧遮擋了初君鵬的視線,血蜈蚣趁著隙便施展輕功,一瞬就逃的沒影。
眼看敵人已經跑遠,而自己也受毒氣影響,初君鵬索性放棄追擊,毅然轉身回到花家莊。
花莊上下現在全聚在花老頭書房所在的別院裡,就連初君鵬的師父秦峰也在。書房外,有兩名花家家丁守著門,而他們一見初君鵬回來,其中一個便進了房內。不一會兒,花龍飛便從屋內出來。
「血蜈蚣呢?」他劈頭就問。
「逃了。」
花龍飛瞪大了眼睛,道:「你竟然讓他逃了。」聲音中隱隱含著幾分怒氣。
初君鵬看花龍飛的樣子,明白血蜈蚣肯定在花家做了什麼。花龍飛性子雖是急躁,可平時也不至於這般隨意發怒。
「你先別動怒,我知道要上哪找那血蜈蚣,我們早上便動身。倒是你這一切都還好麼?」
聽他這麼一問,花龍飛咬牙啐了一聲。沒答腔。而一旁的秦峰才終於走了過來,將手搭上兩人的肩。
「我們進屋裡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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