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西里爾說的,在距離賣場不到一哩外的地方就有一間修車廠。起先伊薩克並沒有照西里爾說的那樣報上他的名字,那個染著一頭亞麻綠頭髮的修車廠的主人便告訴他,他的輪胎破的嚴重,只能換,不能補。
伊薩克想了想,說自己是西里爾介紹來的。
「哦,是嗎。」那個老闆停下了要去拿新輪胎的腳步,「那我可以幫你想點辦法。」
最後伊薩克用了很合理的價錢補好了輪胎,還拿到了西里爾的電話。
在修補好輪胎之後,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鎮上的中學(當然,他沒超過限速),然後在看見伊西多就站在校門口,身邊圍著幾個與他年紀相仿的青少年。
伊西多很快的就注意到了父親的車,他向身邊的同伴一擺手,說了大概是「掰」或者「再見」一類很簡短的道別的話語,然後朝著車子的方向走過去,打開了副駕駛座,鑽了進去。
「第一天上學就交到新朋友了?」伊薩克微笑著說,看起來很為這件事高興。
少年拉上了安全帶,然後用和他父親那有教養的、直挺的坐姿完全不一樣的方式縮進了副駕駛座椅,並從口袋拿出手機來,開始漫不經心的瀏覽社群網站。
「沒。只是同學。」
不只是坐姿,伊西多的講話方式和伊薩克也是截然不同,簡短得彷彿對什麼事都不耐煩,或者毫無興趣。而他的打扮看起來像個經典的龐克,穿得渾身黑,只有在腰際的皮帶上或者其他幾個地方有一些銀色的鉚釘裝飾,華麗但不過分花俏——否則他爸爸會嘮叨的。
然而伊西多的頭髮倒不是黑色,仿佛要跟爸爸唱反調一樣,他們兩除了因為遺傳基因而相似的長相以外,沒有半點相像的地方。他將頭髮染成了灰白的顏色,並將它們大部分都撥到臉頰的左側,而左側的頭髮顯然刻意的留得比右側要長,他的左眼只能隱約的從他的頭髮底下看到。
「那麼,也就是說以後他們很有可能會成為你的朋友。」
「嗯。隨便。」
或許是伊薩克很習慣兒子這麼說話了,所以對於他的態度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反應。之後會改善的,他認為,伊西多只是在叛逆期。
所以他就只是笑笑,繼續開車。
當他們在回家路程中最後一個紅綠燈下等待燈號由紅轉綠的時候,伊西多收起了手機,手肘靠在車門的把手,支著臉頰,慵懶的看著窗外。
「你最後怎麼把車修好的?」
「這個嘛……」伊薩克勾起嘴角,想了一會,「我遇到一個很友善的人,他車上正好帶著打氣機。他幫我把輪胎又充滿氣,好讓我可以把車開到附近的修車場。」
「真幸運。」
「是啊。」
號誌在這個時候終於轉成了綠燈,伊薩克踩下油門,他的轎車穿過了路口,沿著前方的道路持續直行,不過一分鐘,就向右拐進了一戶人家的後院,然後停在了車庫前。
這便是他們剛搬進來的新住處了。一棟兩層樓的小別墅,屋頂另外有閣樓,附加小型泳池以及車庫,還有一個被照顧的很好的草坪。多麼棒的一個地方,這是伊薩克所能想像最適合作為家的樣貌了。或許該多加一隻黃金獵犬。
「到家了。你能幫我把車廂裡的東西一起搬進屋裡嗎?我買了不少雜貨。」
伊薩克將車子熄了火,和他的兒子同時解開安全帶然後下了車。伊西多沒回答什麼,但還是繞到車尾,抱起車廂裡那些伊薩克剛剛在賣場裡買的東西,然後往門口走。
伊薩克跟在兒子後面彎腰探進車廂拿了剩下的東西,然後發現他的兒子已經幫他搬走了大部分的物品。他用左手抱著僅剩的雜貨,舉起右手拉下車廂的門,同時聽見耳邊傳來伊西多的叫喚聲。
「門!」
「來了。」
越過草坪,伊薩克小跑步跑向家門口。伊西多正站在門前,雙手拿滿雜物,沒有辦法騰出另一隻手來開門。伊薩克於是上前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幫兒子開了門,並側過身,讓他先進去。
他隨著伊西多進了屋內,經過了玄關以及堆疊了許多未開封的紙箱的客廳,最後穿過走廊才進入了廚房。廚房比起擺滿了紙箱的客廳來說要整齊的多,這是伊薩克一點小小的堅持——他希望廚房處於隨時可以使用的狀態,因為他可不想為了整理搬家物品而讓兒子餓著。
他們將採購來的東西都放在廚房的吧檯上,然後開始一一把它們從購物紙袋裡拿出來整理。
「你可以先上去整理閣樓。」伊薩克一邊將一些買來的食材放進冰箱,一邊對兒子說道。
在他們買下這間屋子以前,伊薩克曾帶著伊西多一起隨著房屋仲介來參觀這間房子。先前他就已經自己一人隨著仲介看過了,並且對這間房子十分滿意。但他也得確定自己的兒子也喜歡,畢竟這將來會是他們兩個一起共同生活的地方,他的兒子也必須參與決定的過程。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專制獨裁的老爹。
「我喜歡它的閣樓。」
當他們參觀到了閣樓時,伊西多這麼評論道。他們為了這次的搬家已經看過不少房子了,有新有舊,有大有小,但伊西多一向不會對所參觀的房子發表什麼意見,似乎對於以後要居住的環境沒有半點在乎。
所以當聽到兒子這麼說,伊薩克立刻就明白他對這間房子同樣也很滿意。
一旦拿定了主意,事情就會變得簡單許多。他們很快的就辦好一切手續,搬到了這個小鎮。伊西多對於新家裡要作為他臥房的閣樓顯然非常期待,因為今天中午在伊薩克載他到學校的時候就聽到兒子對著自己抱怨。
「我以為我會有幾天可以不用去那個未開化人類訓練中心。」伊西多手靠在車門把上,支著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從眼前飛逝而過。「我情願在家裡整理房間。」
「伊西多,這麼講話很不得體。」伊薩克其實必須承認,把學校稱作「未開化人類訓練中心」聽起來確實是不錯的笑話,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為一個習慣講話如此尖酸的人。所以他還是唸了他一句。
「噁,隨便啦。」伊西多小小聲的嘟囊。
所以當然,伊薩克知道兒子一定還惦記著自己的房間,便這麼對他說。畢竟他還有幾天假期,而伊西多沒有,比起整理這些雜物,他一定更想上樓去把房間整理好。
而不出他所預料的,伊西多很快的將手裡拿著的一袋蘋果塞進冰箱,然後轉身準備走出廚房。「一邊上學一邊整理,我懷疑我能不能在這個世紀末把閣樓弄成像樣的房間。」他在離開之前這麼抱怨。
「其實,」伊薩克打開了釘在廚房牆上的櫥櫃,往裡面塞了幾個罐頭。「幾天的假期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想的話明天可以和學校請個假。」
「你說真的嗎?」
「當然,缺席一天不會造成任何人的麻煩。」
「酷。」伊西多顯然非常高興。三步併作兩步的就衝上了閣樓。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伊薩克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低下頭來,繼續整理手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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