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伯特經常覺得,現在的人類有很多有趣的消遣活動,譬如說使用手機。當然,作為一個出生在二十一世紀已開發國家中的人,他也享受了現代科技帶來的許多便利之處,不過他從來沒拿它們來娛樂。在他以前那間坐落於松樹林的木屋裡,只有收音機和無線電會開著,收音機的頻道停留在當地的電台,整天只會放送一些路況、天氣預報或當地的新聞。
偶爾無線電會傳來一些說話聲,他還有一些特殊的頻道可以聽見當地的警察們在說些什麼,不過警察們也不是傻蛋,若是有什麼重要或極為機密的事情也不會透過無線電聯絡,而是轉為使用有線或行動電話,所以他也沒真正聽到過什麼有趣的秘密,不過這些也足夠他了解在地的制服員警們都被派遣到哪裡去了。
除了這些關於警察們的瑣碎小事,無線電裡對他來說必須理會的訊息只有一些協助搜救的請求而已。雖然他與好人這個形容半點沾不上邊,不過他對於他作為守林人的工作還是保持著敬業的態度,所以仍舊會參與這些搜救行動。
埃爾伯特.費雪曾經是一個稱職的守林人,在幾年前他在作為監護人的遠親死亡之後,不正當地繼承了遠親在松樹林裡的木屋以及工作,自此之後過著深入簡出的生活。他居住在樹林裡,依靠著樹林,他甚至可說是對樹林十分敬畏的,畢竟那片樹林幫著他隱藏了那麼多……糟糕的小秘密。
總而言之,他的生活是特別精彩卻又極其乏味的。直到他得到了手上的這台手機。
「讓我們試試解鎖。」埃爾伯特對著身旁的騎士說,然後拿了一根指頭按在手機的首頁鍵上,手機的螢幕瞬間亮得刺眼,很顯然解鎖成功了。
埃爾伯特高興地拍拍騎士的肩膀,接著開始查看手機裡面的內容。
這部手機裡面已經安裝了一些應用程式,不過埃爾伯特不是很關心這些,只是又查看了一下通訊錄,裡面幾乎是空的,沒有什麼家人清單或者男女友的肉麻暱稱。埃爾伯特閉上眼睛,長吁了一口氣。
只是他手裡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動了一下,他於是迅速的睜開眼,看了一下從螢幕上方跳出來的通知訊息。
那是一個交友軟體的系統訊息,內容是通知現在已經開放用戶註冊。埃爾伯特從鼻子發出了一聲冷笑,關上了手機螢幕,並將它隨意的擱置在右側,然後翻身在騎士的身邊躺下。
「晚安了,夥計。」
騎士似乎是睡著了,沒有回話。
而埃爾伯特的公路之旅在一覺醒來後還未結束。騎士早已經在機車的後座上等他了,今天換他載著騎士繼續在這條公路上奔馳。
他於是套上了皮外套,跨上機車,嘗試地催了一下油門,機車的引擎聲像一隻在噴氣的野牛一樣蓄勢待發。其實他不太會騎機車,但他覺得應該沒有很難,跟手排汽車一樣,只要讓油門配合著離合器收放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
他看了一下油箱的指針,發現車子仍然有一半的油量,不過這是他第一次騎乘這台機車,對於這些油量能夠撐到哪裡也沒有什麼概念,不過總會有辦法的,所以他只猶豫了幾秒鐘就踩了踩右腳,切換檔位,機車於是開始徐徐向前。
荒漠裡早晨的風伴隨著沙粒劃過他的臉頰,陽光在這個時候也越過遠處的岩壁,刺進他的眼底,他忍不住瞇眼,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抓緊了,夥計。」他說,然後一連換了兩個檔位,加足油門,筆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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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蓋恩在以「提早下班」這樣的誘人理由趕走了所有員工後,狠狠地在他們的身後關上了工作室的大門,然後上鎖。
他一邊咒罵著一邊將大門的鑰匙塞進口袋,轉身朝著工作室的深處走去。工作室的最末端是他的個人辦公室,他是老闆,有一個個人辦公室很正常。不過他的辦公室裡面有一些……糟糕的小秘密,那些小秘密一點也不正常。
愛德華把自己關進辦公室,並且打開了衣櫃,將右手伸進裡面摸索了一會,撬開了一層木板,然後又貓腰縮進衣櫃裡。這個裡面是他的小天地,沒有人知道,就連埃爾伯特這樣與他氣味相投的人也不知道。
他的小天地裡面擺設很簡單,卻也很溫馨,有一盞落地燈,一張單人沙發、一張茶几、一個小小的衣帽架和一台老式的裁縫車。他在落地燈暖黃色的光芒下把自己陷進柔軟的沙發裡,他的雙手在沙發的靠背上摸索,拉下了一條他自製的被毯,然後用被毯把自己掩蓋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慢地吐出。
這是他撫平自己情緒的方法。
「我就知道我幫得他太多了。」他的臉此時除了眼睛以外全部都被被毯蓋住,嘴巴在底下嘟噥著。「埃爾伯特這個不知感恩的渾小子,他從來也沒感謝過我。」
然而這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小天地,所以此時回應他的只有一室寧靜。他開始猜想埃爾伯特此時正在哪裡、做些什麼。愛德華自從上周五把埃爾伯特介紹去了老主人剛往生的湯普森家之後,就完全與他斷了聯繫。埃爾伯特甚至連背影都沒有留給他,他只看到埃爾伯特開著那輛連板金都快爛光的老福特絕塵而去,還留了從排煙管噴出的廢氣在空中瀰漫。他一個人站在那一陣廢氣中顯得特別悲涼。
但他還是祝福埃爾伯特能有段好的新生活,畢竟他們共享了那麼多骯髒的小秘密,某種程度上還是能算做是彼此的知己。
他下次還是會幫著埃爾伯特對警察說謊,愛德華想,然後從沙發上站起,在衣帽架上取下一件他手製的大衣,抓著大衣的衣袖,在房間裡慢悠悠的轉圈,像是在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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